第六章 小晕红潮醉
容若却答,“彼此彼此。”
颜如玉望着明月,甚是含情脉脉,“晓看红湿处,花重锦官城。”
这次来回可比上次轮得还要多,明月思忖,这下谁要是倒霉,可就真是……
明月促狭道:“下次要还是容若公子,可就不好办了。”
明月吟诗作词倒有些能耐,不过,在容若面前,小巫见大巫,所以自当把“机会”推给他。容若眼巴巴望向明月,“你写字,我作词可好?”
冰月有几分担忧望向容若,“表哥,还好吗?”
她当然知道,还知描得很黑,黑中带着可爱的光泽。明月好看的凤眼微眯起,道:“诸多解释无意,解释掩饰偏多,道我们相逢一日?难以信服,还不‘日久生情’更为实在。”
前雨热泪盈眶,“公子与容若公子真是珠联璧合。”
“小楼一夜听春雨,深巷明朝卖杏花。”
而颜如玉虽用忧郁的目光,含情的语气道,“卢公子。”可嘴角明显情不自禁抽|动,一目了然。
“没事,这酒太烈了而已。”他语气云淡风轻。
一直不语的冰月倒自个笑了起来,“其实我觉得表哥与式微兄很配啊,都多才多艺。不过,”冰月突然狡黠看着明月,“式微兄可会骑射练剑?”
在座两名“女性”长舒一口气,这愈是到了最后,愈就紧张起来,虽有特殊待遇,可还是紧张。
前雨根本未注意用词,竟把夫妻之间默契情深来形容此番两个“男人”景致?明月听罢甚是哭笑不得。冰月与颜如玉当即就讶然立在原地,瞪着双眼。
颜如玉笑意顿开,“这就是考平时积累?”
屋里剩下他们五人,容若微有愠色看向明月,“式微兄,你刚才回答会有歧义。”
一直僵站着的前雨慌张走到明月身边,“小……公子,这下可怎么回去啊!”
“青女素娥俱耐冷,月中霜里斗婵娟。”容若接着接道。
前雨有些担忧看着她,“总共四十六回。”
于是明月便对老板娘笑:“我们平时单独只是呆在一起吟诗作词,绘画描笔罢了。久而久之就养成这般默契。”默契很多种,他们的“久而久之”便达成了许许多多很好的“默契”。她字中别有深意,聪明老板娘亦懂,只是随意笑笑,表明,她懂了。
“几坛?”前雨傻了,在座几位也都微怔。
“况是青春日将暮,桃花乱落如红雨。”颜如玉刚念完,容若右手半悬空中,做稍停动作,眼神竟有邪恶之情,嘴角带着笑意看着明月,“你刚才的诗,好像没有‘花’哦。”
明月怔了一怔。
容若白皙的脸上多了抹红晕,微张着嘴想表达些什么,可话不知为何卡在喉咙处,怎么也说不出。明月见此,不禁想笑,他怕是越描越黑吧。不过她无良,她想做的是黑中生光。
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。”一个轮回又轮到明月。
其余四人都道文明,而这粗俗是明月自个立马说的。其实她很想玩粗俗,因为粗俗可以“有趣”得销魂。几人看向明月,冰月首先哈哈大笑起来,“式微兄,你自卖自夸啊。”
靠!明月心里暗骂,没想过一只小绵羊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,报复心这么强。她拍拍头,强大精神,叫道,“再来。”
可之于明月而言,确实有些“心惊肉跳”,自己一直的梦想竟在眼前,离得那么近,只要一伸手就能毫无顾忌的触及。然手也不禁伸了过去,轻抚着他的脸庞,触及到他黝黑的剑眉时,明显感到他的不适。她像惊慌失措的小鸟缩回了手,紧紧盯着他的脸。要是他睁开眼该怎么办?甚好,他又安静地睡着。她松了口气,躲在他的怀里,如一只疲惫的小猫贪玩后躲在主人的怀里那般安静地睡去。
幸福不在朝朝暮暮,如果容若是水,就让明月做水中的一粒细沙,依着他的柔情,让清亮流转她的一生。
“行酒令。”
当终于干尽最后一杯,她脸已经涨得通红,头有些晕乎乎,扶额坐下,抱怨望向容若,“你狠。”
她愤愤然瞪了眼容若,好小子,竟硬生生把她拖出来鞭尸。她望向前雨,“多少回?”
明月怔了怔,脸上随即回给她深情一笑。
冰月第一个来了兴趣,“什么游戏?”
“更深月色半人家,北斗阑干南斗斜。”
明月有些尴尬,她以为,人类其实是外表文明内心猥琐,并且有随众的惯性。她强调了粗俗有趣,自当是以为他们会用好奇心灵去探索,然从此次案例可得,谁说人的求知欲强烈的?推翻谬论。
她诚实回答:“这个还真不会。”
明月却笑,拱手对老板娘一拜,“老板娘慷慨,如此我们总有些过不去。”
“有二十七回,二十七杯。”前雨数数念道。
“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。”容若悠悠念起这首时,明月哈哈大笑,“错了。”
“呵呵,既然大家都喜爱文明,我们就文明一把吧。”明月尴尬只想遁去。前雨在旁偷乐。明月撇了一眼,冷冷道,“去,要几坛酒来。”
“这是词,可不是诗哦。”她心里偷乐,这“月”字接龙接得起码少说有二十个轮回。
明月点头,给在座几人都倒了几杯,除了前雨。她道:“文明玩法,就是各自吟诗,可每吟一次都必须得带规定的字。”
明月头疼,只想睡,摆手,“人家是黄花闺女,赶紧找老板娘要些醒酒茶水灌给她,送她回去,我可不想生米煮成熟饭。”
“?”一桌子的人都眼巴巴看向明月待她解释。明月含笑,“可以文明与粗俗两种,其实普遍认为粗俗有趣,那你们选一种。”
……
容若望向前雨给他倒的满满二十七杯酒,不禁苦笑,“真是舍命陪君子了。”
容若见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,又觉她说得实在,脸不禁又一阵臊红,沉默起来。
“梨花院落溶溶月,柳絮池塘淡淡风。”
说完,就一杯一杯豪爽干尽。当桌上整齐摆放二十八杯空杯,容若此时面容染上红晕,白皙里透着红,长长的眼睑微微耷下,扑闪得倒有几分“丹唇外朗,皓齿内鲜,明眸善睐,靥辅承权。瑰姿艳逸,仪静体闲”,真是可爱腼腆的男人。
轮到明月,她想都没想,立即道:“满园春色关不住,一支红杏出墙来。”
容若回她谦和的表情,“放心。”
于是行酒令再次运行。容若出引,这次以“花”为字引。他先道,“燕子不归春事晚,一汀烟雨杏花寒。”
冰月见此忍不住讶然道:“式微兄与表哥甚是默契契合。”
她笑道:“醉是最销魂的宠爱。”她笑得坦荡荡,其他人都自知这其中定有刚才“粗俗”引起,便也默不作声,前雨要了两坛酒来,道,“公子,老板娘说,这是最好的女儿红,很销魂。”
一旁一直沉默的如玉这时开了口,她对明月道:“卢公子,时辰似乎不早了。”
她怔了怔,脑子竟稍有清醒,她眨巴眼观摩整个房间,不大的普通房间,应该是老板娘的客房。想必是见他们喝醉,就找个房让他们睡觉。可好,两个男人睡一起,再正常不过了。
于是又一轮开始,期间都出现大大小小的错误,只见两坛女儿红通底后,四人几乎都趴倒在桌。明月努力支撑身子,不稳地站了起来,摇晃看见趴在身旁的颜如玉,怔了怔对前雨念叨,“前雨,把颜姑娘送回去。”
容若怔了一怔。
客栈老板娘似乎知他们心中所想,不禁笑了笑,“读书人得有读书人的场合,我想这间甚是恰当。”
明月身子很热,挪了挪姿势,微眯着眼,看了看眼前绛红色帷幄。她忍不住把手臂放在额前,消消额头的热气,她什么时候躺下的?可脑袋太过沉重,禁不起一想,她觉得头戴的圆帽有些隔人,便褪去,方一侧身,就正对上容若安稳如熙,净白通透的小脸。
明月清清嗓子,“刚至此,不用这么着急,来,我们玩个游戏可否?”
“粗俗。”
容若对她和熙一笑,想了想,悠悠念起,“手写香台金字经,惟愿结来生。莲花漏转,杨枝露滴,想鉴微诚。 欲知奉倩神伤极,凭诉与秋擎。西风不管,一池萍水,几点荷灯。”明月背过此词,便甚是顺畅写了下来。容若一念完,明月亦刚好撂笔。
老板娘拿走了容若的词,摇摆着风姿女人特有的臀部,离开房间。明月望着这个女人,心想,她该有很多故事,仅仅从她淡漠的眼神便知晓,那是不堪回首的。
明月立马接上,“纵然一夜风吹去,只在芦花浅水边。”
明月心中“啊”了一声,该不是想让她陪她回去那个狼窝吧?想起颜照眼神流露出的光芒,打个冷战,想生米煮成熟饭?
明月硬生生像咽下整颗水煮蛋,快忍不住窒息,四十六?多么惊人的数字。她哭丧着脸看向桌上满满的酒杯,深吸一口气,端起一杯接着一杯干尽。她酒量一般,自己也没底能不能不倒下。
冲着“甚好”二字,她就潇洒拿起笔,望着他,眼中带笑。
“对,比如冰月姑娘名字中的‘月’字,我们每次轮到自己时,就得让自己念出的诗里有‘月’。要是答不出,或是偏错规则,则看轮了几回,喝几杯。女子减半算。前雨一边数回数,一边倒酒。”她对自己很有信心,唐诗三百首,可以说是滚瓜烂熟,倒背如流,行云流水。
一间较为华奢典雅的阁房。里面正中陈设朱红紫檀木质桌椅,对着门廊的墙上挂着一幅泼墨山河,其笔法洒尽刚硬,硬中却释放一种柔。桌椅右后侧设月白花色清荷图案的折叠苏绣屏风,门口流苏帘栊掖在两旁,整个布局干净利落却不失雅致。他们五人卡在门槛之外,竟为这小小客栈有如斯雅室震惊,更为客栈老板娘的慷慨讶然。免费招待他们入此,还真算个不计较钱财的老板娘。
明月笑着点头,“那么就开始了,那就用月来接龙吧。我先来,山中夜来月,到晓不曾看。”
容若哭丧着脸,一脸无奈,望向明月,深表歉意。
明月倒无所谓,要是她看上的男人比她强,她就不会拼搏去追求,因为毫无意义。望着眼前白皙温润,翩翩美公子的容若,明月撇嘴,这才是她要追求的。
前雨点头,拖着颜如玉出去了。明月头沉沉的,忍不住扶住桌子,慢慢坐下,望着对面趴着的容若,最终挂个微笑,一丝惬意摆好姿势睡去。
明月知她意思,容若能文能武,文韬武略,只是想试探问问她亦如此否?
按顺时针接轨,颜如玉念道,“天上若无修月户,桂枝撑损向西轮。”
明月与容若对了一眼,觉甚是妥当,便应下了。老板娘利索,片刻就唤人拿来了文房四宝,把宣纸铺平,研磨蘸墨,一切工作就绪,只待有人去写了。
……
明月不得不佩服这三人,也不知轮了多少轮回,都没见一位卡住接不上。
“文明。”
冰月哈哈大笑,拍拍容若的肩膀,“表哥,你安慰了,你比式微兄多一门艺术。”
“满月飞明镜,归心折大刀。”
老板娘见这四人中两个重心“男人”都如此,只好笑道:“那请你们读书人为我店写幅词吧,这样可好?”
老板娘参合一脚,“咦?断袖之风?”还多瞟了明月与容若两眼,“其实也行,只是可惜了。”
“怎么没有,红杏不是……”话咽到一半,就没了底气,红杏是花,可惜并无花字。
冰月镇定,“秋空明月悬,光彩露沾湿。”
容若微有些推辞,“无功不受禄,这样……”
容若抿嘴,笑得腼腆,“式微兄的字甚好。”
“规定的字?”颜如玉好奇。